电话响了一声就接起来了，对面演员倪虹洁的声音清脆活泼，又有些羞涩，话说着说着，尾音就柔软地低下去了。

　　她在抖音上发一些有梗的短视频，用上海话教学“在机场怎么坐行李箱更有腔调”，拍连换几套紧身礼服做家务，像是《致命女人》的女主角……下面的高赞评论夸她，《武林外传》都过去15年了，无双像是没变过，看起来还和20多岁时一样。

　　40岁前后，递来的剧本和角色，多是各种各样的妈妈：负责的妈妈，逃避的妈妈，古装的妈妈，现代的妈妈，可怜可叹的妈妈，自由开明的妈妈……

　　在综艺《演员请就位2》中，有人细数倪虹洁和演她女儿的演员年龄差，最夸张的，是演过同龄人芦芳生的妈妈。

　　节目中陈凯歌导演对她说，知道你演过不少妈妈，如果演过十个，我要的就是第十一个。

　　其实倪虹洁一点也不像能演妈的人，有时同剧组的年轻女演员会拉着活跃的她坐下来，开玩笑说，稳重一点，你这样哪像个妈妈呀。

　　最近播出的电视剧《突如其来的假期》中，她饰演女主角刘恋（榴莲）回忆中的妈妈刘闵之。倪虹洁形容，刘闵之是“五颜六色的色彩”。

　　倪虹洁有时很佩服刘闵之。女儿在学校打架了，刘闵之当着老师的面假装教训女儿几句，出门就表示对女儿的支持和理解。女儿在外面摔了一跤，刘闵之会笑着跑开说，别说我认识你，太丢人了。

　　“这个妈妈是属于真的有比较新潮的思想，也比较前卫，敢于有自己女性独立的想法，她不依附于任何人，而且她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是属于宽容、放手和鼓励的。”

　　但有时她也不理解刘闵之，每天都琢磨刘闵之的台词，直到自己能达到一个点，足以平衡刘闵之和自己的认知。“慢慢会觉得她是另外一种我没有接触到的母亲，我的视线又宽了一度，思想会有一些变化。”

　　倪虹洁回答得快速干脆，至少当下她不为此困扰，“我希望能演到各种各样丰富类型的角色，当有好剧本出现的时候，我就是选择角色，而不是选择人物的辈分或者状态，没特定界限。”

　　有人通过节目重新认识到倪虹洁是位优秀的女演员，为她只能接一些妈妈配角戏份鸣不平，但对倪虹洁来说，她能平和地接受现状，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妈妈的角色，帮她渡过了人生的低潮。

　　倪虹洁在传统家庭长大，家人对她的期待就是好好学习，找个稳定的工作，“比如做一个银行职员”。而小时候寄人篱下，她早早学会察言观色，也把父母家人对自己好不好和成绩表现挂钩，深知如果她做逾距的事，会让家人不高兴。

　　转折出现在青春期，身边越来越多人说她长得漂亮。在和同学结伴去试镜广告后，她被选中拍了一次广告，做群演，拿了工资。群演头头告诉她，“你电话只给我噢，不要给别人，以后就找我。”

　　没过多久，倪虹洁半犹豫着拍了塑身内衣广告，到播出时，她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形象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有一段时间家里电视只要一放到这个广告，全家都在饭桌上沉默。但在外面，倪虹洁红了。其实她当时并没有什么明星梦演员梦。

　　“我很羡慕那些从十几岁开始就明确梦想和理想的人，照着他们所规划的方向一步步去实现，我比较随性，觉得自己当下的快乐最重要。小时候，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理想这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医生、消防员这些职业，都不是我的兴趣。我也不知道我的兴趣爱好在哪里，我没有一个坚定的目标说我要当演员，我想不到自己要干些什么。我的周边甚至都没有演戏这两个字出现。反正整个人很矛盾，那一段时间家里人和社会给我的感觉，都是朦朦胧胧的，找不到我自己到底在哪。”

　　高中毕业后，她听从家人的建议，考上同济大学信息管理专业。读大学后，依然陆续有人找她拍戏，但她并不珍惜每一个角色或者是每一份工作，“我觉得那可能只是我那一段生命当中必须要完成的事儿，因为我要挣点钱去干别的事，我想得比较浅。”

　　但越演戏，倪虹洁越觉得，演员的生活不适合她。非专业出身的她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人一到了镜头下，就能改变那么多，“我知道他们生活当中是什么样子，可是为什么一到镜头上，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不仅如此，一喊开机，她会被有意无意挤出镜头外。

　　面对媒体，大家又会和平时不一样，“平常时候大家都没那么多交流，一说有记者突然来探班了，大家都跟原来状态不太一样，相互特别友好，特别积极，各种表现。我在旁边看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事情和她的本性格格不入，她从不让家里人来片场。有一次妈妈恰好来了，她紧张得出汗，结巴，“我是从不忘词的人，那次台词我说不顺了。我觉得我妈看到这样子是不是会觉得我好傻，特别假。”

　　如今回忆当年的事情，倪虹洁说自己“幼稚”， “我当时对于很多事情有认知上的偏见。现在我特别坦然了，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要能把这种情绪转换把握得游刃有余，把握得好，我才叫牛，这不是假。”

　　2005年拍完《武林外传》，姚晨、沙溢、闫妮都在接着演戏，倪虹洁停下了。她是主动停下的，去全国各地闲逛了，去找令她感动的青石板路，去大草原感受风的魅力，去云南西藏感受高地的气候和人群。

　　时至今日，总有人不断问她，当时为什么要停下？不后悔吗？别的演员都在往上走。倪虹洁解释，自己不想演了，没想红。对方摆出不相信的表情。

　　“我真的没有，我要想过，我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认真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结论是当时自己没准备好，不能硬拍戏。

　　“真的从《武林外传》之后就一直往上走，再拍什么大片或者大剧，我可能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其次我的工作态度，工作实力，我对角色的驾驭性上，我可能也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那么多五颜六色丰富多彩的东西，都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也有可能今天我们这场采访都不成立。我没有太想要奔着一个特别明确的目标去。真的特别猛然往上走，我也没有觉得特别好。”

　　倪虹洁强调，“我也没有后悔，没有后悔。再回头看，其实我走的每一步，都很开心。”然而任何决定都要出代价。

　　2013年，倪虹洁演完崔健导演的电影《蓝色骨头》以后，事业心被这个剧组激活了。从导演到主创，每个人都在努力，“拍前都没有主动性，而拍完之后，我觉得我原来是这样子的，原来我是喜欢（演戏）的，我是想做好的，并且可以做好，不一样的工作氛围，有一种自信和解决小小的成就感，可能原来是想狭隘了。”

　　35岁，倪虹洁正式想成为一名演员了，做好了自己的准备，但实际情况令人唏嘘——她发现，和这个行业疏离了一段时间，就没有人找她演戏了。

　　“那时候30多岁了，我年纪越来越大了，好焦虑。我想做这一行，但能够发挥我能力的角色没有找到我。我30多了，我现在再做这一行，真的能养活我自己吗？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

　　刚开始还有一些戏约找过来，不确定，就告诉她可能能演上，一看剧本，有80集，也不知道演谁，为了争取到角色，倪虹洁花三天看完了剧本，分析了每个人物的性格，“反正不管让我演谁，我都先做好功课，这样来了之后我都能去演。”事与愿违，看完80集后，她得知又没戏了。

　　那是倪虹洁自我怀疑最多的一段时间，还要反过来安慰经纪人，“这不是还有角色嘛，人家不能不来找我，我现在这样认真，他们不来找我，反而是他们损失。”

　　但到了半夜，倪虹洁还是心里发毛，她觉得自己本就是个无所依靠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没路可走了。第二天一早，再接一个电话失去一份希望，倪虹洁却想通了，“我现在就出去转转，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回来我又好了。”她自诩有强大的自愈能力，至少没有崩溃过，“我韧性很好。”

　　慢慢地，她放低要求，一两天的戏约也去，什么样的角色都演。有一次她接了个角色，是别人推掉的，但她还是得去喜欢这个角色，“对当时的我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有时她想，也许演着演着，也就是演个有词儿的吧，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想没关系，哪怕让我做一个有词的特约，我也要做到有词的特约演员里最好的，那样我的工作也会很多。”

　　接戏的情况时好时坏，持续到她上了《演员请就位2》，因此在节目上，她不像有些资深演员对评级不满，她认可被归为最低一档的市场评级，“因为我心里对自己的评估差不多就是那样。”

　　有什么变化吗？“本质上来说，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在拍戏，在每个城市中游荡。”

　　停顿了一下，她小声说，其实她感觉到了一些改变，比如“原来可能拍好多戏，连播放不了的原因都没有”，但现在她演的戏都能播了,“不是我运气变好了，而是找过来的剧本或者制作公司变好了，本身就有正式的播出流程”。

　　再如，有许多女孩表达了对她的欣赏。这一点让她线多岁拍了内衣广告以后，她有时会遭遇女生的讨厌和男生的喜欢，她认为那些男性对她的喜欢，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身材好，“这让我有一种自卑感，被物化的感觉，感觉我就是一个大花瓶。那个时候很少有女生喜欢我。”

　　而现在，越来越多女粉丝，让她感觉自己真正被认可，“因为角色演得好，或者是我的性格好，让人喜欢我，而不是只因为我的外表或者我的身材，这让我觉得，没有一份付出是白付出的，我好好对待每个角色，生活会善待我，当然可能获得的还是不多，但也没有关系。”

　　“那一段经历非常可贵。十几二十年来，我的心态和心境没有太大的改变，其实在演艺圈待多了，会有很多奇怪的毛病，但我觉得我一直没有很浮躁或者是任何别的毛病，也因为那些经历。”

　　“但是如果真的，重新回到那一年，首先我会把祝无双演好，也会稍作调整。虽然那段时间让我唯一感觉很快乐的是我很自由，躺在地上都没人管我，但是……现在40多了，有些角色决定了只能在20多岁的时候可以喜欢。”

　　倪虹洁：我们70年代长大的孩子，父母的理念就是觉得，他们走的弯路必须不让你走，会对你有很多的管束，他们认知的方式就是你要学很多东西，把你自己的意愿和想要的东西忽略掉了。其实小孩子从小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主见，当你判断它是正确的时候，应该鼓励，我们小时候没有这样的教育。

　　我觉得刘闵之的教育，不是说对与错，而是她和孩子的一种相处的方式，我还挺接受的。女儿喜欢画画就放手让她去做，同学讽刺她、瞧不起她的时候，刘闵之给的最多的是鼓励，而且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这个角色还是有对错判断，识别能力的。

　　拿这个剧本的时候，我做了很多的前期准备，因为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妈妈，她很多台词，我觉得我得消化一下，比如告诉自己女儿你是试管婴儿，是比较戏剧化的台词，但是又很有冲突感，很有喜剧感。我觉得在处理这些另类的台词的时候，是我比较大的一个阻碍。

　　倪虹洁：电子版的东西我看不清，看不懂，我觉得我的记忆是属于某一种照片式的记忆，比如要是我在地下车库停车，我记的可能就不是数字，是所有旁边的东西，或者某个场景里谁和谁坐在一起，当时是什么光线，有什么人从那走，我后面的树叶长什么样子，我可能就像眼皮按了个快门一样，把那个情景给记录下来了。

　　我看剧本的时候，会在脑子里边把这个场景和人物演了一遍，记得比较快一点，但是你拿着手机或iPad让我看东西，半天我都看不懂，变成纸质版之后，我就会记得特别牢。

　　原来没有电子版剧本，都是给纸质的，可能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后来我就慢慢发现我看不了电子版的，看一会就觉得我要开小差了，会思绪飞扬，会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而且纸质版有一个好处是，我的语言速度和思维会比我打字来得快，所以我不能用键盘去写字，写了几个字之后，我就忘了我想说啥。但我擅长用笔写下来，有人说话时，我能用一支铅笔在旁边记得特别快，不用去看的，差不多可以做一个盲记。

　　有时候记得太快，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写的啥，但这也有好处，后来再看一遍的时候，我觉得当时不一定想的是这个，另外一种也有可能，我就会打个括号，会去现场跟对手演员或者导演再去交流一下。

　　倪虹洁：我没有太想过这些事儿，唯一想的话，我觉得我能够开个宠物医院。我喜欢的可能就是四处飘一飘。

　　现在在工作和生活当中，我找到了一个特别平衡的点。拍戏的原因，去年我去了很多特别小的镇，比如说贵州的，到了机场之后，还得坐两三个小时车进山，特别古老的，没被开发的，人也特别的淳朴的地方去拍戏，小镇也离高铁飞机特别远，他们的生活节奏状态，跟大城市忙碌的状态是特别不一样的。

　　到了那边之后，我就会特别感谢我这份工作，要是不来拍戏的话，你说去旅游，我是不可能走到这里的，因为没有什么特殊的景点，你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一个月两个月，你也不知道这边人的生活的状态和节奏是怎么样，他们真的很开心，跟我们平时的城市里见到的忙忙碌碌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生活当中的点滴就像照片一样记在我脑子里面，之后我真的有遇到这样的角色的时候，可能就会拿出来加进去。

　　倪虹洁：我特别喜欢一个人去做很多事情。因为我太敏感了，我要陪朋友逛街，或者我要陪家里人或者陪谁出去玩，我就会想得比较多，一会儿要去哪儿休息吃什么带什么，会不会下雨，我会安排得很好。

　　其实这样我怪累的，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好像脑子里这根筋就断不了，可能是我太规矩了，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对自己有些方面的要求有点高，但是我降不下来，朋友说根本不需要这样，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我，但是我还会想比较多。不像我一个人的时候，随便都可以，下雨就下雨，车里待会也行，晒晒干再走也行。

　　所以我觉得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有它固定的意义存在的。如果没有那么彷徨半年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可能还会把这个喜欢的过程往后挪，丧失新的机会，我还是不那么在乎的话，可能也就没有那么认真去对待，每一步都不是白经历的。

　　那一段时间我是挺难受的，但是我很快就过来了，过来之后我就变得更加珍惜了，我就知道每一份工作对我来说都是重要的。

　　倪虹洁：我还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我长大了，十五六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花家里一分钱，我长大了，我觉得该我自己去挣钱了。自己的钱，我自己规划好，哪怕我拿400块钱，我也能存200块钱，剩下200块钱，我还能给家里买礼物，我就觉得特别开心。

　　不管钱多还是钱少，我会规划得特别好，我对物质上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吃好的时候就没事。

　　其实我记不住数字，也没有太大的规划，只是我不会乱用，我对那些奢侈品也没有什么太大概念，没有太多的欲望。

　　澎湃新闻：之前十年不想演戏，会不会可能当时运气有一点不好，一开始入行遇到的情况偏负面。

　　倪虹洁：也不是，可能只是我看到的是负面，还是有很多好的方面，我觉得我还算幸运的，拍那么多年戏可能就一两个组不那么令人愉快，但是大多数演员或者工作人员都还是非常好的。

　　只是人总有小缺点，我可能无形当中把我不喜欢的那一部分缺点给放大了，在我的脑子里反复敲打，告诉自己你不适合当演员，你做不了这事，你还是去走你适合的路。

　　现在没有人挤我了，我也不会这样做，但我发现其实作为一个演员，镜头面前给出最好的东西是对的，努力表现出去没有不对，这只是想把角色更多地呈现在镜头前面，不管最后剪辑用不用，但是你要去做。卷子是100分的，可能减完还是会有七八十分，但如果你本来就交个40分怎么剪也不行，就是该好好演，去努力表现。

　　现在我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像是跷跷板，我可以在我身上找到那个角色当中的东西，在角色当中可以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演完之后我觉得很开心，在工作中找到了乐趣和重点。要看到人家身上好的东西，比如说人家演得就是很好，就算把你挤出去，你可以只看他好的那一步，你不要去学他不好的那一步。

　　倪虹洁：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没太熟，当和我同龄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某些方面还是显得幼稚，我现在四十几了，还经常蹦蹦跳跳，我觉得这样很开心，有时候不高兴一点也写在脸上了，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有很多人认为我这是不成熟，但是，我觉得开心还是最重要的。

　　澎湃新闻：你是一个自我认知比较谦虚的人，是不是从小的教育让你对自己的认可度较低，觉得我好像配不上？

　　倪虹洁：对，因为我父母是很传统，我没有在鼓励式的环境中长大，他们对我的要求是很高的，很少夸奖我，导致我现在总是觉得自己不行。所以我觉得刘闵之很好，她的孩子是自信的，我不是。

　　就像那个评级（《演员请就位2》），我觉得我可能对自己的市场认知就在这个级别，所以我也不难受。只不过我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认知，这是基于做演员的自信，如果演员对自己的角色没有自信，那就很难演好了。别的地方都可以没有自信，但对自己的专业要有自信。

　　澎湃新闻：节目里面有很多年纪很小的演员，演艺圈有更多能力不够，却拥有更大名气的演员，你会不甘心吗？

　　我在看那些孩子的时候，觉得我们很多人都是在学习过程中演过来的，很少有像张子枫这种比较有天赋的，还有一些其他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朋友，从一开始就演得特别好，真的有天分。

　　除了这些有天赋的孩子，其他人都是一步步走出来，只要品性没有问题，够努力，总有一天演技都是会成熟的，我不会觉得为什么你演戏不行却有这么好的待遇，因为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演好自己的戏就行，而那些孩子只要肯学，将来也可能会很好。

　　那天我拍戏时候碰到欧豪，我跟他说《中国医生》我们虽然没有对手戏，但是我说你的快递小哥演得好好，坐在地上拍着地说“我不相信”，我觉得演得特别好。我问他有学过吗？他说没学过。我说拍戏是最好的学习，我这么多年也是学过来的，他们肯学、谦虚，将来真的前途无量。

　　澎湃新闻：你还是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圈子的规则的，并不是能力越强就一定越好。

　　倪虹洁：这个圈子没有特殊的规则，每个人总有他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不成正比的时候，我也有很高或者很低的时候，但是没有关系，这是一份一生的工作，你要把它当成毕生要做的工作来看。

　　不是说几个月、几年，你过个10年，你再来看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包括我自己，我有时候在想，我在20年前是什么样，我现在什么样子，我将来可能是什么样。

　　如果我现在在做好自己的事儿，将来肯定不会差，我说的肯定不会差，不是说我的待遇或者名气不会差，而是最起码我在这份工作里面，我会获得自己的小确幸，我能为自己开心，我也以这份工作养活了我自己和家里人，我觉得我就很牛了。

　　不公平的事情多了，为什么要老看到一些不公平的事呢？我觉得生活对我已经很公平了。

　　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不开心，有失去有得到，没有一个人这一生都像一根线一样，高低都要接受，只是在你不好的时候，低谷的时候，你回头望，想想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呢？找找原因，将来才会更好。

　　我很少找别人身上的毛病，一般都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承受不了了，那就千万不要这样，但只要不是每天心特别累，还能驾驭这种做法的后果，对自己要求高点没有坏处。

　　原来我还有点棱棱角角，后来慢慢地自己在填，让自己变成圆，圆才是最经扛的。内心要丰满起来，更像一个圆，才能更抗压。

　　澎湃新闻：大家经常说国内现在给不年轻的女演员机会，你觉得这个年纪的女性演员拥有什么样独特的魅力和女性力量，是其他年龄段女演员不能替代的？

　　倪虹洁：我现在40多岁，真的是特别好的年纪，能上能下，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悲惨，可能机会会变少，但是只要把握好每一个角色就不会愁，等我跨过年纪，再看看我60岁的时候什么样吧？

　　前一阵，我碰到一个年纪特别大的老爷爷，精气神很好，因为他一直在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八九十岁了，状态跟天天在家里的老年人特别不一样，他心中有一团火。

　　很多人都会说我好看年轻，看不出来年纪，其实岁月在你身边流过的时候，不会什么都留不下的，它可能不在你的外表上显现，但一定在你身上划出痕迹，这些痕迹不是一个十几二十几岁的女生能有的。

　　一个20岁的小女孩叫美丽青春可爱，但是你知道到了40岁的时候，可以代替的词也有很多，成熟、力量、坚定、信念、坚韧，当我60岁或者更老的时候，我身上的标签又不一样。

　　作为一个普通人，可能没有划分得那么细，大家也不可能看到你过去的样子，但是演员是个特殊的职业，你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每个年龄阶段的状态都会特别清晰，我没有资格说我现在是一个多好的状态，但是我觉得在我这个年龄段，我该有的能达到的，我很满足了。

　　我身上是有光芒和光彩的，这个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好看，而是我这个年纪的女性身上那种自有的力量，不是随随便便能替代的。

　　倪虹洁：我原来更瘦哈哈哈，那个时候很多东西我没有太珍惜，方方面面都没有太在意，觉得时间还很长，我就还想着我怎么还那么小，快点长大。那时候我不那么懂事，现在对很多事情的认知和判断比原来“聪明”了。原来我真的不用脑子的，很少思考。

　　倪虹洁：如果有一个角色从20多岁开始演我都不怕，但你让我只演20多岁的小女生，蛮难的，倒不是心态上有问题，而是我现在看剧本和我20岁看剧本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我会融入很多这么多年的经历或者看到的东西，站的位置也不太一样，对人物的理解也不太一样。

　　年纪上去了之后，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成熟，对待身边人物，做事情，强装说我二十几岁做出来那些表情也是可以的，但是眼神藏不住。

　　倪虹洁：我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我对自己要求蛮高的，但我不是刻意节食，我都是无意识的。

　　我原来一直不胖，我以为我怎么吃都不胖，还很着急，觉得自己太瘦了腿太细了，膝盖突出来，穿裙子特别难看，瘦成那样是很吓人的。但是现在发现人到了年纪是会胖的，我也会胖，我就开始有意识地自控。

　　首先我一直不吃零食，我也不爱吃油炸的、甜的东西，就这样，我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腰围会粗会细，时刻在变化，这个变化就取决于我每天的饮食，碰到自己喜欢吃的火锅真的会吃撑，所以意念感很重要。

　　现在我吃到七八分，感觉自己快饱了，瞬间我就觉得就是吃饱了，放下筷子，自我控制。

　　然后就是锻炼。但我也不是去健身房多么积极，我喜欢一个人走得很快，可能我走10公里只要一个多小时。我会边走边看路边很多东西，看工艺品，看人。

　　倪虹洁：《布达佩斯大饭店》。最近我老在看这部片子，因为有一个跟它有点类似的表演状态和运用镜头的工作需要，看了几遍，我发现原来不同年纪不同想法去看同一部电影，感觉会差那么多。现在再去看，依然觉得特别好看，镜头、颜色、演员的表演，都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