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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女版毕加索”:她将绘画视为联结内在情感与外在世界的脐带时间:2024-07-17 10:07:00

  她的身体仿佛一个庞大的容器,不断迸发着巨大的能量、绚烂的色彩和丰沛的情绪,她真实、自我,将绘画变成联结内在情感与外在世界的脐带,正如她自己所言:“真相就在躯壳产生的情感里”。

  在追寻“身体意识”的人生轨迹中,她始终保持创新并拒绝重复,即使90岁高龄也不希望以“回顾”的姿态呈现作品,锐意变幻给予她自由的笔刷,她甚至曾叫自己“女版的毕加索”。

  2023年9月2日至2024年1月7日,奥地利画家玛丽亚·拉斯尼格(1919-2014)于中国的首个重要个展——“玛丽亚·拉斯尼格:火星来客”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与观众见面。展览汇集拉斯尼格70余载艺术生涯各个时期的代表作品,以主题为线索,展现其基于开创性的自画像及其称之为“身体意识”的创作方法,着眼于身体带给自身的感受,而非形体外貌的描绘。

  玛丽亚·拉斯尼格,《火星来客》,约1986–1999,布面油彩,100×85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摄影:霍里特·奥斯特,2023。私人收藏,维也纳。

  缘何“火星来客”?策展顾问彼得·逸利介绍到,这一主题源于玛丽亚·拉斯尼格的一幅同名作品,在她的创作中有很多关于外太空主题的探索,包括未来机器和外星人的形象,被艺术家通过一种非常幽默的方式呈现出来。早在1950年,拉斯尼格便开始用“科幻”的概念来描述自己绘画中人类与机器混合的形象,她也曾将这些形象称为“火星人”。其实画作中的形象并不是真正的外星人,终其根源是拉斯尼格自己的形象——她将自己的身体置于想象中的外太空,孤立无助却无拘无束,她在外星人的形象中找到了自己的共鸣——因为她常常觉得自己疏离于身体之外,有时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所以,《火星来客》如同是一幅外星人的自画像,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外星人和人类观察者同在一具身体里,从位于远方的某个星球向我们张望——她也许就是玛丽亚·拉斯尼格本人。

  玛丽亚·拉斯尼格,《两种存在的方式(双重自画像)》,2000,布面油彩,100.3×124.7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图片由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提供。

  本次展览分为四个板块:“两种存在的方式”“动物”“探究身体”和“自愿的对象”。

  在“两种存在的方式”板块,拉斯尼格聚焦双人主题,将内心感受与外在的自我形象相结合,带有内心情感映射的外化肖像打破了传统人们对身体和人形的视觉认知方式。在她笔下,多重而分裂的自我反倒显得更加线年代的笔记中所描述的:“两种存在的方式:无畏地探索自然,但同时寻找超自然的元素(毕竟,超自然就在我心中)。”这种对二重性的思考始终贯穿于拉斯尼格的创作生涯,为她提供了看待自己与世界的多维视角,但她总能在绘画中通过“能包含所有可能形态多样性的伟大形式”将其描绘出来,从而为她在创作中看似一些对立的特质——外在与内在,自然与超自然,自我形象与亲身经历——寻求和解。

  探讨人与动物形象的合成,是一个可以上溯至亚里士多德时代的文化传统与知识议题。在拉斯尼格展览的“动物”板块,无论是水彩还是油画作品,艺术家都将鸟类、奶牛、黄蜂、母鸡等动物形象大量并入绘画之中。受法国哲学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质疑人与动物边界思考的影响,拉斯尼格在借助动物形态表达自我不同方面的同时,也在为受环境恶化威胁的生物发声。

  玛丽亚·拉斯尼格,《迎难而上》,2003,布面油彩,145×200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图片由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提供。

  《迎难而上》重点展现了艺术家在绘画中对动物形象的运用,画面中的牛占据了大面积尺幅,颜色显眼而夺目,艺术家将自己的形象置于画中,双手紧握牛角形成一种制衡的姿态,人物颜色上也和纯色的牛产生鲜明对比,观者似乎能通过人物身上不同的色块分布感受到其内心和肌肉的动态变化,整个画面充满动势和戏剧性。

  玛丽亚·拉斯尼格,《有头脑的女士》,约1990–1999,布面油彩,125×100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图片由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提供。

  “探究身体”和“自愿的对象”部分更具体的呈现了拉斯尼格关于“身体意识”的研究。在“探究身体”板块中,从令人联想到胚胎形态与细胞发育的作品名称,到投射内在现实和X光透视的画面,一种经验性、分析性的身体探索主题贯穿了拉斯尼格的创作。晚年的拉斯尼格曾解释在创作一件作品的过程中,“感受到”某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它“不仅仅是’感觉到’,也不是被创造出来,而更像是在创作者体内被发现”。这些内在现象的体会和探索、感受和挖掘,流淌在她的作品中,呈现出一种看似痛苦的形象,但对艺术家本身来讲,又何曾不是一种自我的疗愈途径呢?

  玛丽亚·拉斯尼格,《戴嘴套的自画像》,1973,布面油彩,96.8×127.2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图片由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提供。

  《戴嘴套的自画像》中,拉斯尼格给自己戴上嘴套:一根弹簧绷紧两块透明夹板,这种压力让人感到痛苦。嘴套突出了(身体或语言上)受压抑的表达。画面并未描绘艺术家的全身,而是着力表现一些并不常见的细节:手臂脱节,似乎被拉长、捆绑,拘束成僵硬的身体结构。拉斯尼格在刻画自己时,总会省略她在绘画时感受不到的身体部位:手肘,后脑勺甚至她的头发,赋予那些素日不被我们在乎的身体部位以新的角色和感受。

  玛丽亚·拉斯尼格,《鼻部过滤器》,1998,纸上粉笔和水彩,50×70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图片由奥地利国家银行收藏提供

  “自愿的对象”板块其中一个空间汇集了艺术家于20世纪90年代创作的纸上绘画作品,通过拉斯尼格对声音、气味等感官的探索映射,展现了艺术家对于自己头脑内空间的想象。纸面上挥笔即成的线条与细腻选择的色彩使她的身体感觉、渴望与幽默愈发清晰可见,也邀请观者走近她“以自我为中心”的探索体验之中。正如其所言“素描最接近构思”,这些素描有的为拉斯尼格将自己的思考拓展为大幅绘画提供了灵感,有些则因其引人入胜的直接性和亲切感而独自成画。

  在拉斯尼格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女性力量》(1979)中,再次出现了气宇轩昂的裸体女人这一主题。在作品中,艺术家像超人一般在曼哈顿的摩天大楼上昂首阔步,这不禁也让人联想到1933年的电影《金刚》中巨型“猩猩”在城市中愤怒穿行的画面。拉斯尼格对这幅作品获得成功的矛盾态度体现了她与女性意识觉醒的微妙关系——对女性意识的觉醒流露出浓厚的兴趣,却又不希望自己的作品仅被圈定为“女性艺术”。

  玛丽亚·拉斯尼格,《很快,我将身处云层之上》,1999,布面油彩,74.2×56.1 cm。©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图片由玛丽亚·拉斯尼格基金会提供。

  而渐渐步入90岁的拉斯尼格笔下越发频繁的出现死亡的主题。随着年龄的增长与身体的衰老,这种“找寻”自己感官的过程在她的画作中变得鲜明刺目,催生出饱含锋芒与深度的创作:《很快,我将身处云层之上》(1999)中,作品的构图不禁让人联想到意大利文艺复兴画家安德烈亚·曼特尼亚的《哀悼死去的基督》(约1483):画面中的色带看起来更像是曼特尼亚画中基督腿上的衣褶,而非标题暗示的堆积的云层,拉斯尼格的眼睛从鲜艳的色带上探出,营造出哀伤宁静的氛围,让人感受到和缓的痛苦和松弛的忧郁。

  拉斯尼格她的画作致力于“描绘我(们)里里外外的变化过程”,凸显其作为一位女性、一名画家、一个生活在科技、文化、政治发展巨变中的个体,以及其所感知的自我与他人所看到的形象之间的割裂。她在画作中勇敢地揭露了自己的创伤、幻想与噩梦,记录下万千世界如何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拉斯尼格留给我们的犹如一本折射人类境况的寓言集,其现实意义仍在不断地深化。

  在她笔下,“身体意识”的表现形式塑造了其属于自己的绘画特色,古人云:“勿以心为形役”——拉斯尼格可以将自己描绘成怪兽、机器或者是外星人,并将自己内心的焦虑、创伤、幻想和欲望注入其中,通过独特的颜色将抽象的感情具体的可视化呈现在观众面前。正如她所言:“唯一真实的是我自己的感觉”,“而感觉就发生在我栖息的身体之中”。